“虽然世面上所有的铃铛都一样，但是每家每户的牛铃铛发出来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准确辨别自家牛的铃铛声，是每一位牧牛人的必备技能呐。”

眼前这位穿着时髦，肤如凝脂，美丽中带着些许娇柔的女孩儿，一谈到小时候的经历，所表现出的朴素与天真，仿佛一条山涧清泉，带着叮咚乐声流淌在盛满碎花的山林小径。

她是我的同乡小妹，她家所在的寨子叫牛红村。我静静地听着她讲述儿时寻牛的经历。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她平淡温和地描述着如何在大山里靠着听牛脖子前的铃铛寻回自家的小牛犊的过往。反倒是我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在诧异与新奇之间顿生一种敬意，这该是一种什么样力量与情感。她的脚是扎在地下的根吧，与这片土地一体，她的眼睛该是长在溪水边的紫色迎春花，既神秘，又是那么习以为常。

我笑着问她：你们的寨名也与牛有关，“闻铃寻牛”是不是他们牛红人的祖传技能。

“姐姐，你很少在老家就不懂了吧！养牛是用来耕田的，是耕作的工具，家家户户都会有一头。咱们乡那么多寨子，找牛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不是我一个人的专长呢。”

话音落，稍顿了几秒。小妹接着说道：“我好怀念我家的牛啊，前几年我QQ空间里还有它的照片，现在QQ空间被锁住，找不回来了，它肥肥的，可爱极了。我家的小牛犊是跟我家弟弟的同一天生的，只比我弟弟晚一小时出生，还是我跟奶奶一起接生的，我那时9岁左右。因为妈妈临产，爷爷去到我家里帮忙，我跟奶奶在老宅等待牛犊出生，小牛出生时一身黑呦呦，我给他起名叫小黑。”

——听到这里，我不禁又被触动了。在他们家，小牛犊的出生和他们家小儿子的出生是同等对待的，对每一个生命重视，或许就是族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善良，千百年来教会我们的生存之道。

我跟小妹说：“在之后的日子里，那小牛犊应该就是你一手带大的咯？我能够想象在放牛过程中，像电影里那样，你这样一个白净净可爱的小女孩，在蓝天白云间，嘴里叼着一朵小黄花活泼跳跃在山林间，实在是美好。”

“阿姐啊，叼着花儿跳跃在林子里的有可能是现在的我，小时候不会的。因为放牛只是我其中一项任务啊，我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完成呢。我要么是钻在与我差不多同高的灌木矮草间扯猪食，要么就是淹没在大树林小树林里砍柴，反正就是：只要是能吃的，统统打包回家。”

《诗经·国风·芣苢》中写道：“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我想描写的也是这样一种场景吧。

靠山吃山，作为大山的居民，自降生以来受大山恩赐，也受大山庇护，来自大山的人儿生来都是占着点土气的，这种土气混着泥土香和青草香，“闻铃寻牛”的秘诀也在此。

后来，小妹跟我说她一直惦记她的小黑，因为小黑是在山林里突然找不到的，感觉就是很突然就消失了，怎么着也找不到。

......

在细语闲聊中，我读懂了这样一位清澈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她的心里装着一座山，有清泉溪流，繁花盛开，有牛铃声声，漫漫稻田。